我很棒呀!

何 兆 燦

霧春三月的星期六，雨後的獅子山份外線條清晰，雖然寒意尚在皮膚，但體內暖流氤氳，春天生發之氣，彷彿快要透肌而出。本來是郊遊的大好日子，蔡慧明和我卻困坐在空調房間裏，是家長的分享會，以瞭解升小一的程序和注意事項。蔡慧明在一月約我去的時候，我實在驚訝得跳起來。宇一才幼稚園低班，距離升小一還有整整21個月！

我聽著聽著，忽然收到一個領悟。香港的家長花那麼多精力、時間，讓孩子參加各樣的課外活動和面試操練班、搬家、造一份圖文並茂的孩子豪裝履歷、在心儀小學的校長每天跑步的路線上徘徊以爭取印象等，並不完全是主動的望子成龍，也有被逼的免於落後於人。那份五內俱焚的焦急感，只是惟恐子女在社會競爭中失敗，是否能夠「勝出」已是其次。

當中有一個家長的話，直說到我心坎裏。那位眼鏡圓圓的男士，傻乎乎的走出來，坦蕩蕩的微笑著，直接了當的表白，他沒甚麼刻意的挑選學校，無苦心的操練孩子，他只想孩子在小學裏，可以愉快的學習和社交；在家長分享會這樣講，對著心儀小學的校長也這樣講。所以面試當天，他告訴孩子，去跟未來小學的校長玩兒，不開心可以以後不再去；又告訴校長，他的孩子平常就是這樣，天真活潑好動，覺得適合便收他吧！

我個人認為，為我自己孩子選小學最重要的準繩，是教學辦法能讓他多體驗，從經驗中學習，愉快又實在，易記兼活用。前幾天宇一砌積木，造了一套臺椅。因為他一貫砌積木的椅其實是凳，沒椅背的，就是他平常坐慣了的，我覺得新鮮，便問為甚麼多了椅背。原來再前幾天晚上，宇一在家胡亂彈鋼琴玩兒，坐的是沒靠背的琴凳。忘形時向後一挨，立時摔個四腳朝天，後腦起瘤，還有點兒頭昏，只顧哭卻起不了身。估計他以後砌的積木椅，大概都會有靠背的了。

四月裏，我們一家去韶關丹霞山登高望遠，順道領悟來年公司大計。一行三十人，跟著導遊來到長老峰的一處絕壁，是一瀉數百米之險地。眼見導遊繼續前行，忽然不見了，還以為生出甚麼意外。原來崖側有一條破石而開的階梯，以850的坡度，沿崖直下三十多米，在一個小平台上拐個彎，再直下三十多米，才來到一個和尚避靜修行的崖中景點。大家同時起哄：『好恐怖啊！』但路就只這麼一條，便硬著頭皮，抓著欄杆，一步一步的走。

我手抱宇心，走在前列。到平台後向上望，驚訝地看到宇一堅持自己走，沒有要求抱。看著他有點兒腿抖，小手牢牢抓著欄杆，從臉蛋紅到脖子裏，胸口起伏得蠻厲害，我心中又擔憂又自毫。終於安全落到平台，我蹲下來問他：『怎麼樣！』他一手按著胸部，口還在喘氣，手心都溼了，卻難掩一臉興奮，眼睛不瞬的望著崖壁，喃喃自語地說：『我很棒呀！』這種自信的學習，並非任何講授可以提供的，必須要親身體驗；而這種學習，一旦領受，可是畢生難忘、終身受用的。 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