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清楚孩子的現況和進步

何兆燦 2016年2月1日

「您好！何老師。」推門進來的是一個身材略瘦、膚色稍為蒼白的18歲女孩，165公分高左右，粗黑邊眼鏡檔住眼神，怯生生的，說話輕輕的，一條腿已經踏進房間，另一條腿卻好像想退出去。聽她媽媽描述，她做家課特別慢，自信特別不足，聽不進也不能耐受批評，用了很多方法都沒有太大改善。何兆燦本來猜想，她要麼是那種跑來跑去、停不下來的孩子，要麼是那種不吭聲、不看人的孩子；不過，她除了特別斯文外，看不出有什麼「問題」呀！

我跟她閒聊了幾句，覺得她對答如流，思維敏捷，有眼神交流，有可愛笑容，還願意露出不算太整齊的牙齒，仿佛牙齒很想活動、玩耍一下。沒太多線索之下，我直接問她想改善什麼，她說自己寫字慢。好吧！這個容易。先讓她拿出課本，隨便翻到一頁，便讓她開始以最快速度抄寫，但必須旁人看得懂的字。一分鐘過去，寫了42個字。我很疑惑，這種速度一點不慢，甚至是比較快的啦！她咬一咬唇，很堅定地回答，這是太慢。嗯！有線索了。

我問她為什麼要寫字快一些，她瞪眼張嘴了蠻久，終於思索出一個答案：「我自小給人說我做事慢，另外也確實想在校及公開試成績好一些。」我不放過她：「做事快起來又如何？在校及公開試成績好起來又如何？」她又瞪眼張嘴了好久，沒答案。我再問她有什麽興趣，以後想做什麼工作。她還是不懂怎樣回答。

我一邊等她思考答案，一邊自己在想：究竟什麼樣的教養方法，會造就出這樣沒有自我、沒有主見的孩子？我猜是給照顧得無微不至，又被要求得高不可攀。這樣的孩子一邊沒有太多實操動手的機會，另一邊也沒有得到實操動手的滿足；所以孩子既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麼，亦不明白父母要求的背後用意。自小在這種訓練下成長的孩子，他們的行為動機是基於避開痛苦，而不是追逐開心；所以他們的人生軌跡，很大機會或程度是由環境主宰著，而不是由自己設計和創造。

經過一番討論和反思，女孩邀請媽媽離開個案室，咬住唇、垂下目，搖擺了好一陣子，才獨立決定了調和目標：「我做回自己。」之後一切都順暢得多，很快調和程序就做完。女孩從緊張得縮成細棒的感覺，變成坦然表露自己的感覺；笑容也自然得多。再抄寫測試一分鐘，結果是55個字。進步不錯呀！但她只是有一點點開心，明明白白說還不滿意。

把媽媽喊進來。媽媽對女孩的變化，和寫字的加速，不置可否；只是一路重複描述女孩做事慢，達不到爸爸要求，她自己則對女兒沒什麼要求了。不過當天我還未下班，已經收到媽媽的短信，問什麼時候會看到效果，說她迫不及待想拿到調和的好處。我有一瞬間疑惑了一下，女兒態度改變了難道她看不見？女兒抄寫速度改變了難道她還看不見？不過想深一層，這種看不見女兒進步的媽媽，教養出沒自信又苛求自己的女兒，不是非常合理嗎？

所以我回復媽媽的信息是：「與其找旁人幫忙女兒好起來，不如自己睜眼看清楚孩子的現況和進步。當您開始看得更清楚的時候，就是女兒開始好起來的時候！」